略略略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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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rn To Be Alive 完结章(终)

  “还能走吗?如果撑不住,我背你吧!”

  “不、不用,那样速度太慢。”

  许久不见日光的眼睛阵阵刺痛,只能半睁半闭着;胸前的伤口用医疗室里剩下的纱布胡乱按住,避免血迹流到路上;两个少年跌跌撞撞地穿过部落后方的小道,紧挨着密林的边缘处设置了最后一道布防,这是通往林中、甚至“外面”的,最近的道路了。

  大多数时间族里不允许孩子们深入林中,但这个规矩对他们来说形同虚设,青木或者伊卡总能寻来钥匙,三个人趁着天蒙蒙亮的时候溜走,玩到天黑之前再悄悄回来。

  过去总与他们里应外合的那个人,此刻就守在厚重的木门前,见他们走过来才松了口气。

  “里纳队长?!您怎么还在这里,大家不是都已经躲进森林了吗?”青木惊讶地问。

  里纳的脸上布满青肿的伤痕,衣服也隐隐渗血,闻言摇摇头:“所有人都逃了,等那帮人醒过来,一定会追上来的。我让几个年轻人带着孩子们和老人先走,我们……要守着这道门。”

  “这里已经守不住了!”青木焦急地说:“他们不管是战力还是武器都比我们强太多,快走吧,能逃掉一个是一个啊。不然大家都……”

  里纳叹了口气:“总有人愿意投靠他们的,比如……算了,你们先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打开了重重的锁链,用力推开木门:“去吧,路是你熟悉的,照顾好自己……还有,阿九。”

  里纳看向流川,平日里矫健灵巧的少年此时虚弱不堪,虽然看上去,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睛里的担心却一点也不比青木少。

  “阿九,上次向你发火,对不起,”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教他用武器,带他打猎,也被他救过性命,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卫队长低下头:“你救了我们很多很多人、无数次,大家都很感激你,现在,你该去自己的世界了,把这里……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吧。”

  “……我忘不掉,”短暂的沉默后,流川说:“但我要离开了,保重。”

  里纳抬手似要拍拍他的肩膀,却在发现少年下意识紧绷身体之后颓然放下了:“保重。”

  沉重的木门在他们身后紧紧关闭了,如同向旧日的一切告别。

  流川和青木都带着伤,行进速度不快不慢,但没过多久身后却突然传来喧嚣和枪炮的声音,又像是阵阵小范围的爆炸,连带着林中的地面都震动起来。

  “不应该啊……”青木惊惶地看着部落方向传来的滚滚浓烟:“我用上了所有的剂量,至少够他们再昏睡两个小时以上。”

  一声巨大的嗡鸣响彻云霄,重物坠地的声音惊起了树梢的飞鸟,流川侧耳听了听:“好像是最后那扇门……被炸开了。”

  哨兵敏感的五感让他无法忽略随之而来的动静:“有人追过来了,很多人。”

  青倒抽一口气:“我们快走!”

  “我的速度太慢了。”流川摇摇头:“你走吧,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我,找到我之后,应该就不会再追你,你去神塔,再想办法找我。”

  他推开伙伴的肩膀站直了身体:“总好过我们两个都折在这里。”

  “说什么傻话!”青木瞪他:“先甩开他们,再慢慢找神塔的人。至于速度……我有办法!”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在他们站立的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只驼鹿,青木的精神体骤然以实体形态出现,直接挤倒了旁边的几颗年岁不长的林木。

  “露露……”流川喃喃地说:“好久不见了。”

  驼鹿温顺地低下头,试探着靠近他,流川伸手摸了摸驼鹿湿润的鼻子。因为体型太过庞大又没学会控制尺寸,青木极少让它出现在人前,只有偶尔他们迷路走不动,或是有人受伤的时候,露露才会被他从图景中召唤出来。

  “快,上去!”青木拍拍驼鹿的脖子让它伏低,把流川推了上去,自己也随之一跃而上。流川有些担心:“这样对你的精神力消耗极大,撑不了太久的。”

  “总比现在就被抓到好。”青木回头看了眼:“不是说了嘛,先甩开他们!露露,走!”

  驼鹿低沉地嘶鸣一声,撒足狂奔起来。身后的枪声逐渐逼近,青木将全部的精神力拧得像支鞭子,露露仿佛不知疲倦,小山般的身躯掠过丛林和溪流,越来越快,越跑越远,可身后的追兵却也紧跟不放。

  “走小路!”风声把流川的声音撕扯开来,断断续续地传进青木的耳朵:“我们一直走的那条!”

  驼鹿脚下急转了个弯,突然转向另一个方向。那条偏僻的路他们走过无数遍,是少年们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时开辟的“秘密通道”,他们一次走得比一次远,越来越接近森林的边界……

  流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青木不甚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他转过头:“旧伤发作了?”

  “……没,”青木低低地咳了两声:“没事。”

  没等流川再问,他将精神力的阈值陡然提升了一个台阶,驼鹿在奔跑中打了个趔趄,难受地晃了晃头,又挣扎着用更快的速度向前奔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傍晚的丛林里,一切景物都开始模糊不清,而小路的尽头却隐隐传来光亮——他们已经接近密林的边界了。

 

  “你休想拿到这个!你们所有人,都要一起下地狱!”

  流川被伊卡重重一掼,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向后飞出,直到撞断一棵树才停下。可还没等伊卡收力逃走,流川竟又不止疼痛般地飞扑过来,扯住他的衣领向地面猛砸下去!

  周围三三两两躺着几个来救伊卡的叛军,或死或重伤,流川浑身是血,已经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

  两人缠斗许久,均已遍体鳞伤,随身的武器都不知丢到了哪里。伊卡先怯了,数次试图抽身逃跑去找残部会合,可流川却似是豁出命般拖住了他。

  “你疯了……”角力中伊卡断断续续地吐着血沫:“你会、活活、疼死的……”

  “或许吧。”流川的屏障早在高密度的精神力攻击中被震得粉碎,血管蛛网状凸起的情况更加严重,已从手臂蔓延到了脖颈:“但针剂,和你的命,今天一定要留在这里!”

  挣扎中伊卡被流川按在地上,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支匕首,慌乱地向他刺去,流川连躲都不躲,被刺中肩膀后顺势拧住伊卡的手腕猛地用力,匕首瞬间坠地,他一手掐住伊卡的脖子,一手抓起利刃,直直地扎向伊卡的胸口!

  濒死时伊卡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用尽全部力气卡住了流川持刃的手,精神力抓紧了最后的机会,排山倒海般向哨兵的五感袭来。流川痛到几乎当场暴走,耳朵和眼睛不受控制地渗出血来,仅剩的控制力全部集中在手上,一寸,两寸,匕首以极其缓慢又坚决的速度向伊卡的心脏方向压下,眼看刀尖即将触到最外层的衣物,伊卡绝望的哀叫声却戛然而止,眼睛直直地看向流川身后。

  哨兵极高的警觉性让流川意识到不对劲,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耳边突然响起“咔哒”一声,是再熟悉不过的,霰弹枪拉开枪栓的声音。

  “背后有人偷袭!”

  那一秒流川脑子里飞速转过了好几个念头:躲开应该来不及了,硬挨一下可能会直接丧命,如果侥幸没死,还有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下一秒霰弹尖锐的啸叫响起,流川只当没听见,咬着牙手上用力,拼着硬挨一枪,也要抓住最后一点能干掉伊卡的机会。

  突然天旋地转,他被从侧后方奔出的人大力扑倒,两人一同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半伏着的人身上传来熟悉的温度和血腥气,流川大惊失色:“……仙道!”

  仙道抬手举枪补倒偷袭的叛军,胳膊无力地垂下:“总算赶上了……”

  这几秒的突变让伊卡不知何时消匿于林中,流川顾不上追,他头脑空白一片,双手颤抖到连急救包都翻不出来,绷带和药散了一地。大片鲜血从仙道身上争先恐后地涌出,他一时不知要先去堵住哪个伤口。

  “子弹从这里进去的,”仙道脸色煞白,硬撑着指引流川找到最关键的伤口,所幸他扑过来的时候有意侧过身体,子弹没有击中后背,否则可能心脏就直接被震碎了。饶是如此,霰弹的放射性仍在穿出时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伤药暂时放缓了伤口流血的速度,流川无法判断仙道内脏是否受伤,只能试着用精神力帮他自愈,可没用几秒,识海就传来钻心的疼,仙道躲开他的手向后挪了挪,后背靠在一棵大树上:“你现在……不能用治愈力,别费力气了。”

  与帕勒斯对抗的后果就是精神力被压制,流川早就预料到这点,却没想到连仙道受伤都没办法帮他治疗。

  通讯器屏幕上光点闪烁,援军正逐一靠近这片丛林……但仙道能撑到那一刻吗?

  “……我没事,定位已经发给他们了,”仙道说话的声音很轻:“去吧,去追伊卡,解决掉他,拿回针剂……或者就地销毁。”

  “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流川摇头,他也早已是强弩之末,硬撑着帮仙道上完药,将最大的伤口用绷带固定好,这才发觉自己头昏眼花,一时连站起来的力气有没有了。

  仙道艰难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和脸颊:“我也想你陪着我,可你必须去。”

  “我知道这很难,小枫,辛苦了,但现在……只有你能做得到。”

  温泉般的精神力从他的指尖缓缓涌向流川的图景,新的屏障并不坚固,却能保护他再抵挡住一轮攻击。

  “不,你不能再用……”流川试图躲开,却被仙道按住了:“可以的。”

  “每次都差一点,每次都只能看着你受伤……这一次,让我尽力吧,好不好?”

  流川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忽然那股力量像是顺着图景被撬开的缝隙转了个圈,识海传来阵阵回声与嗡鸣,无数画面和声音像拼图的碎片般,飞速旋转着席卷而来。

  “你都不问我的名字,以后怎么找到我啊?”

  “你好,我是陵南的仙道彰。”

  “你要不要跟我合住?”

  “我是你的向导,保护你,是我的本能。”

  “我真的很后悔,我当时就该带你一起走的……”

  “这下是真的要同生共死了,流川首席。”

  “只要我还能喘气,就一定可以治好你。”

  “你喜欢我,特别喜欢。”

  “我爱你。”

  ……

  并肩作战的岁月,炮火纷飞的战场,藏在背包最下面的苹果,拼在一起的单人床,小心翼翼的亲吻,恨不得将对方融进自己身体的,滚烫灼热的温度……

  “仙道,”流川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初见,又像是久别重逢,视线渐渐模糊了:“仙道……”

  冰凉的指尖从脸颊移到眼角,轻轻抹去混着血水的、透明的液体,仙道微微叹气又笑着安慰:“别哭啊,小枫。”

  “我会活下来的,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去吧……不要怕。”

  流川咽下涌至喉间的血腥,又检查了一遍仙道的伤口,要起身时又回过头,飞快地在对方唇上留下轻轻一吻。

  两人的唇都是一样的粗糙干裂,摩擦间像是点燃了火苗:“等我回来。”

  说完,哨兵便头也不回地向林中奔去。

  仙道一直等到他从视线中消失,才重重地喘了口气,费力地从衣袋中抽出个小盒子,咬着牙给自己打了支强心针。

  片刻之后,他扶着树干撑起身体,捡起掉落在旁的武器,目光如鹰隼般瞄准了林中某个蠢蠢欲动的角落,几个穿着叛军作战服的身影若隐若现。

  “别躲了,滚出来吧!”

  

  针叶林深处有一小块空地,被改造成临时的飞行器起落点,不过此时只剩一架飞艇,伊卡在几名随从的护拥之下跌跌撞撞地跑来,飞艇已经启动,就等他进来关闭舱门,便可逃匿到另一处秘密营地。

  可还没等他挣扎着蹬上舷梯,通体雪白的九尾狐就像幽灵般出现在停机坪上空,它并未以实体形态出现,而是直接扑上来咬住金蝎的一只后腿,再狠狠向外一甩!

  金蝎痛得翻滚几圈,愤怒地冲上去缠住阿九,伊卡见状不妙,刚想喝住精神体,下一秒流川直接从树上跃下,将他从舷梯狠狠撞向地面,同时抬手狙倒了一个要冲上来救人的叛军。

  伊卡被撞得口鼻流血,不甘示弱地攻向流川持枪的手臂,流川将枪托狠狠砸向他——本来也只剩最后一颗子弹。

  飞艇起飞时的嗡鸣带动气流漩涡,所有人都站立不住东倒西歪,流川将伊卡踹得离飞艇更远了点,扑过去又抹了一个叛军的脖子。

  其他几人明显怯了,互相对视着后退,流川抬抬下巴:“滚!”

  残兵们犹豫着,驾驶舱的人突然大喊道:“燃料不足了!这时候没法熄火再启动,你们不走我走了!晚点死也比现在就送命强啊!”

  伊卡目呲欲裂地看着飞艇缓缓离开地面,不要命地扑过去,却被流川用豁出命的打法死死拦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行器离开,恨得吐出一口血来:“你不让我走,那就都别走了!”

  他不知按动了身上什么按钮,刚飞到不远处的飞艇竟原地爆裂开来,巨大的冲击带着碎片卷过停机坪,两人避无可避,齐齐被拍倒在地上。

  流川后脑狠狠地撞到了树干,一时间连声音都听不见了,好不容易稍稍恢复了一点意识,喉间就传来剧痛,伊卡不知何时爬起身,像疯子一样冲上来,双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都是你逼我的……”他的眼罩早不知去了哪里,空洞的眼眶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另一只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谁叫你偏不放过我!要杀我吗,那就、先死在我手里吧!”

  窒息感阵阵涌上,流川张开嘴艰难地吸进氧气,拼命去掰伊卡的手,爆炸的冲击让他头晕目眩,手无力地垂下来,指尖却轻轻触到了腰间冰冷的武器。

  ……还好,捡回来了。

  下一秒,三棱刺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伊卡的胸口,偏右,心脏正对的位置。

  准头没错,力气却差了几分。

  伊卡的脸因疼痛扭曲了几秒,看了眼那摇摇欲坠的武器,像是想到了什么,冷笑着对流川说:“你看……它总是不够长,又差了一点。”

  鲜血顺着三棱刺的凹槽一滴滴流下,流川看着自己被血浸透的手,竟也释然地笑了:“不……这次,够了。”

  “!”伊卡暗道不妙,还没来得及弹开,却听到“喀哒”一声,像是什么机关的按钮被轻轻按了下去。

  利器戳进了伊卡的心脏,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呻吟,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流川一击即中,用尽最后的力气抽出三棱刺,一时鲜血四溅。

  伊卡徒劳地捂着致命的伤口,仅存的眼睛绝望地看着流川,嘴里不停涌出血沫:“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能……”

  “你忘了,我没办法救你。”流川将自己向后挪了挪,背靠着树才停下——他现在真的站不起来:“……就像那时候,我也……救不了青木。”

  熟悉的名字让伊卡有瞬间的恍惚,然后又痛苦地蜷起了身体。

  

  两个人的逃亡止于密林最后的道路,在跨越过一段壕沟后,驼鹿摇晃着摔在了地上。

  “是不是精神力不够用?”流川挣扎着去扶青木,却摸到了一手粘稠的液体。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惨白的月光洒在林间,手上暗红的颜色也无处遁形。

  “阿九,可能你真的……要自己走了。”青木无力地抬起头,示意他看向自己的后背。流川茫然地看过去——那里竖着一支黑色的箭。

  他突然不可置信地凑近了,仔细辨认着箭尾的花纹。打猎中为了分辨猎物的归属,部落中的箭手习惯在箭尾上标记,伊卡担心只刻精神体别人认不出,拉着他们去林中寻了一种特殊的植物,它的汁液能让颜色不怕磨损。

  那箭尾处有只熟悉的金色蝎子,箭身闪着诡异的暗光——他和青木都知道,伊卡所有的箭端都淬过毒汁。

  “……我要杀了他。”流川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恨过一个人

  青木摇摇头,土地在他们身下微微震颤,那意味着追兵正紧追而来:“快逃,只要走出密林,很快……就能遇到神塔的人了!”

  流川轻轻抚摸着驼鹿的后背,庞大的精神体温柔而哀伤地看着他,就像他的主人一样:“我走不动了,就和他们同归于尽吧,没什么好怕的。”

  “不……你不属于这里,”青木握住他的手:“不属于部落,你是妈妈偷偷带来的,她养育你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你给大家治病。我、我比你早一点知道这件事,可是不敢告诉你,只能带你偷偷跑掉……还被抓到了,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流川垂下眼睛:“我也没有怪你。其他人……算了,反正今天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青木费力地撑起身体:“你不会死的,阿九。”

  他冲偎在露露身边的白狐招招手,将它抱在怀里:“辛苦了,小白,一定要带着阿九逃出去啊。”

  “?”流川还没来得及问,只见青木将掌心按在了白狐的头顶,精神力瞬间暴涨,竟在周围形成了微小的气流漩涡。白狐瞳孔紧缩,尖啸一声,竟凭空一跃,体型瞬间变大数倍,直接长成了巨狼般的大小!

   它被精神力硬生生催着成熟了。

  “青木,你……”流川呆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推上了白狐的脊背。

  “它本不应该现在就长大……”精神力耗尽,青木迅速地衰弱下去,面色青灰:“但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等逃出去,你让它安心休息一阵,会好起来的。”

  “一起走。”流川艰难地伸出手臂,挣扎着去拽他:“我不可能自己逃!”

  青木躲开了他的手,反将指尖抵住了那光洁的额头,最后冲他笑了笑:“这是我的家,我选择留在这里……和大家在一起。”

  控制型向导的精神力像柔软的绳索,一点点将他的图景缠得密不透风,流川一时竟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木将神经元探入图景。

  “青木……你、要做什么……”

  “忘了吧……把所有这些,好的,坏的,全都忘了吧,阿九。”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似近似远,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要回来,也不要替我报仇,这十几年,只是你的一场噩梦。”

  “你的名字是‘流川枫’,你要去神塔,你会成为最优秀的哨兵,也会遇见、最适合你的向导。这段记忆,也许……只有你的向导才能再次打开。”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会被莫名的力量压制……那,就杀了他吧。虽然我多希望你们……永远不要重逢。”

  “阿九,不,应该叫你‘流川枫’了。小枫,小枫!快逃……别回头,永远别回头!”

   风声呼啸在耳边,夹杂着不知何时开始降落的夜雨,像一支支冰冷的利箭打在少年的脸颊上。他伏在白狐的脊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密林的出口疾驰,身后响起激烈的交火,随着最后一声巨响,一切又归于平静。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脑海中闪过,又逐一变得空白,最后归于灰烬,那些快乐的,懵懂的,愤怒的,苦痛的记忆,在这雨夜里渐渐散去,终于在他昏迷过去之前,消逝得无影无踪。

  

  “哥哥说,他、他不恨我……”伊卡渐渐说不出完整的词语,眼神随着汩汩而流的血变得涣散:“真的吗?阿九,他最后……都跟你说了什么……”

  流川艰难地喘着气,警惕地盯着他没有回答。

  伊卡将目光转向他:“你一定在想,我活得像个笑话……是吗?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萨肯,我杀他的时候……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呵,没想到吧……”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气息微弱,几不可闻:“我想回家,阿九……我想回家了……”

  “可我早就……没有家了,和你一样……我们都、回不去了……”

  捂住伤口的手垂落在地,伊卡至死仍睁着一边的眼睛,执拗地看着流川的方向。

  流川扶着背后的树木艰难起身,几乎是挪到了伊卡的尸体旁,一把扯开他身上的衣料,将整排试剂拽了出来。

  带回去……不,风险太大了,他看向试剂盒背后的火栓,毫不犹豫地拉开,盒子内部开始沸腾,变成一个小小的火球,他将那火球扔在伊卡身上,尸体瞬间燃烧起来。

  紧绷的神经短暂地松弛了几秒,五感回炉之后,疼痛又铺天盖地袭来。

  流川挣扎着抬头望着来路,跌跌撞撞地向林中奔去——仙道!

  方向感不会骗他,可刚才那棵树下却已空无一人。不,有的,附近七零八落地倒着几个叛军和沙僵的尸体,大片血迹将树干染红了,是谁的血,仙道呢?仙道在哪?是被救,还是被俘,还是……

  焦灼的情绪裹挟了流川,他想喊仙道的名字,喉咙刚要发力就喷出了一口血。五感神经在重压之后开始反弹,眼睛和耳朵都有液体流了出来。他本以为是生理性的泪水,伸手胡乱一抹,却看到了满手的红色。

  那感觉十分奇怪,像有人从他身体里拔出了无数的针,那些他早已习惯的,不知何时扎进来的针,正一根一根离体而去,但痛苦却因此叠加了数倍,几乎摧毁了哨兵钢铁般的意志。他只能像仙道那样背靠着树坐下,又因为实在没有力气撑住而倒向一边。

  脸颊硌到了个硬硬的东西,金属的,圆形的物体。流川摸索着将它拿过来,眼睛已经不太看得清楚,他将那东西贴在眼前,才看到上面印着的标签——“Sendoh Akira”,标签下方还有个按钮。

  流川不知道这是什么,可只是看到那个名字,就让他的心紧紧缩成一团。

  管它呢,他按下了那个按钮。

  丛林中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月亮也隐入了厚厚的云层,几滴雨点穿过针叶林,降落到哨兵苍白的脸颊上。

  突然手中的装置发出尖锐的电流声,数道嘈杂的声音同时涌入,针扎般刺进他的耳膜,片刻又归于平静,这时一道声音似是抢占了频道,激动地大喊:“是谁?谁在那边?请立刻回话!”

  ……好熟悉,流川无意识地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声音,刚想回应,那声音又响起了:“听着,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们在搜救一名哨兵,应该就在附近,只要你能找到他,所有一切,过往不咎!”

  啊,是那个,戴着眼镜的,木暮前辈,很少听到他语气这么着急……

  流川试着张嘴发声,却只能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

  对面沉寂了两秒,突然爆发出更大的声浪。

  “是流川!我不会听错的!”

  “你别乱跑啊!我们来救你了!”

  “你还好吗?流川……周围有没有止血的东西?你坚持住!”

  形色各异的面孔和声音在他的大脑中一一对应起来,像是拼图的碎片被逐一捡起,身体因重伤失血逐渐冰冷,可某部分的意识却越来越清晰。

  很多年前他从沉睡中睁开眼睛,视线上方横七竖八挤满了人,嘈杂得让他耳朵嗡嗡作响:“嘿!真被你扛过来了!”“从哪来的?多大啦?”“能起来吗?怎么会伤成那样的?”

  随后这些脑袋被挨个推开,大眼睛的女孩笑眯眯地挤了进来:“终于醒啦?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像设定好的程序一般,他愣了两秒,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叫……流川枫。”

  “流川,你听我说,仙道前辈在我们这里!”那女孩的声音像当年一样挤进公频:“他伤得很重已经昏迷了,现在没办法和你讲话,但我保证他还活着!”

  “你刚才的呼救器是他留下的!他说你会回来找他!”

  “你再等等!我们这就来了,你一定要等我们!”

  流川用最后的力气攥紧了手中的呼救器,丛林上空响起飞艇盘旋的气流声,数道将黑夜照亮如白昼的强光扫进针叶林,终于有一束锁定了他。

  呼救器里的背景音与现实重合了:“找到了!在那里!”

  ……伊卡,你说得不对。

  我和你不一样。

  我早就有家了。

  救援队的飞艇卷起旋风,针叶林剧烈地摇晃起来,流川被笼罩在在耀眼的白光里,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尾声』

  仙道醒来的那天是个大晴天。

  身体内部传来隐隐酸痛,应该是躺了很久的后遗症,伤口倒是还好,被子很暖,睡得浑身都懒洋洋的,除了胳膊有点沉……有点沉?

  他转过头,顺着手臂望去,那里伏着个毛茸茸的脑袋,乌黑蓬松的头发像朵茂密的蒲公英,后背随着均匀的呼吸起伏,露出来的半边脸睫毛轻颤着,是睡不沉的模样。

  记忆如开闸的潮水般回炉,仙道猛地清醒,肌肉瞬间紧绷,脑子里转过无数个问题,最后还是平静下来,盯着那张睡颜发起了呆。

  可这仅一秒的情绪波动就让流川睁开了眼睛,警惕的眼神在发现仙道醒来之后迅速变得柔软,他坐直身子:“要喝水吗?”

  仙道却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带歪了手背上的留置针:“你眼睛怎么了!”

  流川愣了愣,恍然摸了下遮住左眼的白色纱布:“这个……没事,医生说可能短期会畏光,怕影响视力,才让我戴着。”

  仙道紧张地把人拉过来仔细看了又看:“真的?”

  “嗯。”流川点点头,把他按在枕头上:“别乱动,你伤口还没长好。”又小心地把留置针管推回原位,刚想起身,就被仙道拦腰抱住,一起躺回了床上。

  “会压到伤口……”

  “不会,给我抱一下。”

  “疼吗?”流川被肩膀传来的热气蒸得发痒,躲开了一点,和仙道四目相对。

  仙道在“疼”和“不疼”的选择题中果断选择了前者:“……好疼。”

  可惜亮晶晶的蓝眼睛和放不来的嘴角出卖了他,流川也忍不住笑了:“那怎么办,亲一下?”

  “啊?”首席向导愣住了。

  “不是你说的吗,亲亲就不疼了?”

  “……对啊,等下,你,你刚才说……”仙道突然惊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把人紧扣在怀里:“你想起来……”

  “仙道!你好点了吗?我们来……”

  病房门被大力推开,鱼住小山般的身影出现的门口,和屋里正叠成一团的两个人四目……六目相对,同时陷入沉默。

  后面被“墙”挡住的众人不乐意了:“队长你干什么,让我们进去啊!”“仙道怎么样子?”“喂队长你怎么回事?”

  门又被“砰”一声关上了:“仙道还没醒,我们等会再来!”

  “什么……喂,真的假的!”

  两个病号听着门外乱成一团的嘈杂,早忘了之前说的什么话题,闷笑着抱紧了对方。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最好是等伤口长好,但是这里好无聊。”

  “那,跑吧?”

  “去哪?”

  “去穹海好不好,现在那边风平浪静,碧海蓝天,最适合养伤了。”

  “沙滩上是不是种不出苹果树?”

  “试试看呗……不行还有椰子和芒果,可甜了。上次去的时候,那里的植被全毁了,你都没吃到。”

  “……嗯。”

  “我听见你咽口水了,要么明天就溜?”

  “白痴,我才没有……好吧。”

  “活着真好,是不是,小枫?”

  “……嗯。”

  【正文完】

  

 


 打下“正文完”三个字的时候有种近乎虚脱的快乐,这个从去年5月底开始脑洞,9月试着成文,最终变成了二十几万的连载。最初的大纲被一改再改,最终变成了一个不算完美,但我却很喜欢的故事,阿彰和小流都辛苦了,可以好好休息啦。后面会有三个我已经想好的番外,再之后就随缘掉落吧。

  谢谢大家的喜欢、鼓励与支持,希望这个故事也能带给你们快乐和希望。

  “They say we are born to die”

  “But I was Born to be Alive”

  我们下个小宇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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