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略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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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rn To Be Alive 完结章(上)

  “阿九!阿九醒醒!别睡了!喂!”

  黑暗中突兀地响起熟悉的呼喊声,浅眠中的识海被神经元轻轻叩动,意识逐渐回笼,阿九猛地睁开眼睛,禁闭室墙上的小小窗口出现了同伴焦急的脸。

  “青木!你溜出来了?”他飞快地站起来。

  “嘘、嘘!”青木警惕地左看右看:“里纳队长放我进来的。他听说我们要走,犹豫了一会就同意了,说最近部落不太平,能出去也好,哦,他还让我跟你道歉,上次他受伤的时候脑子不清醒……”

  “什么?哦,没关系。”阿九打断他:“我早忘了。我们、今晚就能走吗?”

  青木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没错!最近母亲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天到晚也见不到她。我打听到神塔有支小队近期会过来,据说是到森林外围的戈壁滩上考察,只要里纳队长给我的方向没错,两三天就能找到他们了!”

  阿九将三棱刺束进腰间,跟着青木出了禁闭室的门,突然拽住了他:“伊卡真的不走?”

  青木苦恼地摇头:“他坚持要留下来,我劝了没用。反正,我已经告诉他今晚我们要走,来不来随他吧。等以后我们在中洲成了真正的战士,再来找他,或许他会同意吧。”

  阿九有些遗憾,还是点点头:“好。”

  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月光像唯一的指明灯,两个少年肩并肩轻手轻脚绕出部落聚集区,刚踏上通往密林的小路,却在道路尽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母、母亲!”

  “艾米尔妈妈……”

  两人一阵心虚,不约而同地用神经元寻找附近的伏兵和可以逃脱的路线,可探了一圈,却发现来的只有艾米尔一个人。

  “我知道你们迟早要走,我拦不住的,”女子阴郁的黑眼睛里有隐隐的水色:“可是阿九,我请求你再多留一天,因为只有你可以……”

  青木头上冒汗:“又是谁受伤了?母亲,不能让伊卡试试吗?他的治愈力也不错……”

  “受伤的就是伊卡,”艾米尔的声音轻颤:“和里纳当时的症状一模一样。不知道被什么伤的,因为你们要走,他这些天心情不好,今天去密林里狩猎,然后被抬了回来,现在还没醒,阿九,你能不能……”

  “当然。”阿九毫不迟疑:“请快点带我过去。”

  青木也有点慌神:“怎么突然就……那,那治好他我们再走,母亲,我们……”

  “可以。”艾米尔走近他们,月色下那张熟悉的面容显得格外苍白忧伤:“等治好他,我不再阻拦你们离开。”

  

  “队长、队长醒醒!别睡了,喂!”

  一秒进入深睡眠又能一秒清醒,在战场其实是个非常有用的技能,但自从和仙道组队作战以来,“一秒清醒”这个技能好像有些退步了……西区九队队长流川枫揉了揉被压痛的脸颊,看着不远处正捧着实况地图和通讯兵们讨论路线的向导,回头瞪了一眼把他喊起来的队友,对方怂怂地指了指仙道:“他说再过五分钟就叫醒你不然沙子太烫了会有低温灼伤的风险如果你醒了要生气就说是他的主意所以……”

  流川伸手把他的脑袋推得远了点:“闭嘴。”

  仙道听到动静,冲他笑笑:“醒了?我们刚找到突围路线,希望这次是对的。”

  流川接过地图:“不能再跟他们耗了,不管路线对不对,都要甩掉这群怪物。”

  

  这是他们深入西部荒原的第二个月。

  叛军之前闹出的动静不小,近一半主力被伊卡带走,但到直到今天,还没有哪支队伍能真正与他正面交锋。原因无他,西区所在的边境区域面积实在太大,沙漠、戈壁、荒原……不毛之地中又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绿洲;叛军潜逃的数字听起来很大,实则就像一脉溪流汇入大海,瞬间渺无音讯。西区和联盟军同样如此,大家各自领了任务,流川带领的九队在这两个月已经打了大大小小几十场仗,别说遇到伊卡了,连一直与他们保持联系的湘北也没碰见。

  仙道和流川商量过,在不确定伊卡现在的精神控制能力发展到什么地步之前,九队就按照藤真的部署,从外围包抄剿灭叛军的支线。虽然流川一听那个名字就从头到脚战意满满,但经历过从晴子到仙道对此如出一辙的忌惮,小队长还是答应了“暂时忍忍”。

  只是目前所有的支线中都混入了被改造过的“人”,不知道萨肯的技术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自从几年前核心实验室被摧毁后,叛军再也没能“创造”出高级别的向导或哨兵,但“半成品”同样令人头皮发麻:它们力大无比,自带攻击性的精神力,而且几乎没有痛觉——“柔软的僵尸”,藤真在战前动员会上展示了图片,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岸本捂着胃:“像褪了毛的猩猩站起来了。”

  “别小看猩猩,”藤真撑着脑袋:“七颗火焰弹就是告诉大家——麻烦来了。”

  “打仗没什么好怕的,武器不够就用游击,以前再难也都熬过来了,”曾经的西区指挥官面向神色各异的队长们:“麻烦的是精神力,我们的向导本就不够用。各队调配一下,确保每支队伍中向导数量都差不多,医疗组做好准备,缓释剂一定要备足——别管库存了,先把眼前熬过去,我再向联盟要点物资,反正有人质在我们这里。”

  两个“人质”毫无被针对的自觉,正头碰头地研究地形,藤真咳了一声:“九队,你们向导配备少个人没问题吧,有个S+在,队长自己又是……”

  流川还没来得及点头,仙道轻轻捏了下他的手腕:“压力有点大啊,身为‘双刃’,作战时间可是一直远超治疗时间的。”

  藤真挑起眉毛,仙道紧接着说:“不然武器和物资就多给点吧,现在人手紧缺,我也能理解。”

  “哈,”藤真假笑:“我尽量吧,本来没问题的,但前段时间是谁把联盟空投的东西减了三成呢。”

  “那也不能怪仙道,”流川不打自招出卖搭档:“是你自己乱讲话。”

  会议室里的憋笑声和咳嗽声此起彼伏。

  每次队长例会开始之前大家都会早到十几分钟——藤真一定是卡点来的,那么花形也一样,所以这十几分钟就是众人闲聊扯淡的时间。因为仙道的加入,对于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绑定又成了热门话题:位置越高的人越有挖掘空间嘛。

  “所以藤真和花形到底怎么回事啊?”上一次的队长会议前,长谷川作为指挥官的前队友被大家团团包围:“花形为什么会解绑呐,我听说他当时差点人就没了。”

  流川的耳朵动了动,本来为了打盹坐得有点远,这会悄悄把椅子往他们的方向挪了一点。

  长谷川小心地看看门口:“我也是听说……花形的向导不是藤真,他俩没绑定过。”

  “不可能吧!”“难道是藤真级别太高了?”“那花形也是S级啊!”

  南烈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藤真的精神体到底怎么没的?虽然精神体没了,他似乎也不受什么影响啊。”

  长谷川叹口气:“逃亡时为了掩护我们……队长当时也很伤心。其实是有影响的,作战时没有精神体,对哨兵的控制力会减弱很多。”

  又有人问:“那花形的向导到底……”

  “他俩都不肯说,”长谷川摇头:“花形什么时候有向导的,我们也不清楚。”

  “那他们现在为什么不绑定呢?以后还有没有可能……”

  “有个屁的可能!”门被推开,八卦话题中心的两个人出现在门外,花形满脸无语,藤真的小胡子都有点歪了:“你们最近是不是仗打得太少了,很闲?还有你,流川,你自己的事都没理清楚呢,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听得可认真了!都说什么呢?”

  流川突然被点,顶着大家一言难尽的目光耿直发问:“他们在讨论你和花形会不会……”他歪着头想了下那个词:“绑定?”

  藤真冷笑:“你怎么不和仙道绑定?这是治疗哨兵图景受损最好的方式,绑了之后说不定你的记忆就能回来了,不如你们试试看?”

  本是随口一句玩笑,可惜藤真忽略了流川这几年的理论知识几乎为零,回去之后非常直接地问仙道要不要试试看。

  “……”仙道脸色变了几个来回,希亚本来和阿九在一旁正玩得开心,这下整只僵在原地,几秒后突然破窗而出,剩下阿九一脸茫然,甩甩尾巴跳回流川的肩膀上。

  “谁跟你说的?”仙道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藤真?”

  流川“嗯”了声:“怎么了?不能绑定吗?”

  仙道深吸一口气:“会很危险的。你刚醒的时候,疼不疼?”

  流川点点头:“疼。”看到仙道瞬间变了的眼神,他又犹豫着补充:“很快就好了,最多四五个月。”

  “……不绑定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仙道冲他笑笑:“藤真自己都没试过,他瞎说的。”

  流川在嘴里经常没一句实话的指挥官和曾经“绑定”过的搭档之间,果断选择相信搭档。仙道手一抖,当月联盟支援的物资就打了折扣。藤真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揪流川的耳朵:“你到底帮哪边的!”

  

  这会被点出来仙道也不慌:“此一时彼一时,这个月都会补上的。”

  藤真不置可否,会议继续,各队都领到了任务区域和整编入伍的名单。流川看得很仔细,眉毛皱起一个结:“塞万为什么在我队伍里?”又拿起旁边队长手里的名单:“他们还没毕业。”

  每个队加入的新丁里都有军校的学生,最大的十七,最小的还不到十五。南烈数了数人头:“还有几个没分化的……”

  花形无奈:“守不住大本营,学校也得被连窝端,挑的都是战力最强的孩子。”

  “生在这里,早晚都得有这一天,”藤真拍拍手结束了这段讨论:“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和你们。拜托了,各位队长。”

  开战之后发现“半成品”比他们想得更难打,情报给的也不准,完全不知道叛军到底空投了多少被戏称“沙僵”的改造人。周旋了将近两个月,所有人都开始陷入疲惫。

  “我想去这里。”流川点了点地图中的一块地方:“如果一直找不到始作俑者,最后所有人可能都会被耗死在荒漠里。”

  那是最初叛军的降落地点,也是距离西区大本营最远的一处绿洲,沙土中生长着此处难得一见的针叶密林,十分适合隐藏踪迹。艰难侦查的结果显示,此处一直有生物和机械活动的踪迹。

  “你怀疑伊卡和改造人体的团队躲在那里?”仙道问他。

  “唔,所有他们可能去的绿洲几乎都被排查了,只有这里,最难找,也最适合隐蔽。而且,目前离我们也很近。”

  战况图上显示着所有分队的动态位置,九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荒原的边际。

  “……是故意的吗?”仙道算了算距离:“真有可能。”

  流川哼了声:“尽管来,我也想会会他。”

  一小时不到的休整时间结束,九队整装准备出发,通讯兵刚要最后和队长确认行进方向,流川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所有人停下了动作。

  通讯兵紧张地看着手上的监控仪:没有动静啊……

  “所有人,原地潜伏,”流川的声音从通讯器的耳脉中传出,在鼓噪的心跳声中沉静如冰下的磐石:“有情况。”

  西区作战服原本就接近土黄色,刻意躲藏时更是与身下的沙土融为一体。仙道将手按在地上,希亚在半空中展开半透明的躯体,千丝万缕的神经元和触手一起,如血管中涌动的血液般,向四面八方飞速流去。

  “老师……流川老师!”十六岁就上了战场的向导、还没毕业的军校生塞万怯生生地打开公频:“东南方向35度有明显异动,但我探不进去了……”

  频道里传来不知是谁的嗤笑:“怎么还叫老师,叫队长啊!”

  “别急。”流川置若罔闻:“换个方向。”

  “队长,”突然间有个熟悉的声音顺着电流传进了他右侧的耳朵:“找到了,大概二十几个,不全是沙僵,还有向导在。现在怎么办?”

  频道静了一瞬,随即响起几声闷笑,流川耳朵莫名有点发痒:“狙击手准备,其余人保存体力,能用枪就先别用刀。”

  “是!”

  这一拨来的沙僵要比他们之前遇到的灵活很多,精神力攻击也更强一些,对级别低的哨兵影响很大,哪怕是流川,五感全开时遭受的冲击都会高于平时。

  一枪狙倒将要扑向塞万的的怪物,流川抢上前去把他拖回战壕:“原地趴好!”

  男孩紧张得脸色苍白牙齿打颤:“老师……队长,别管我,你、你有没有不舒服,我感觉你的识海在波动。”

  “管好你自己。”流川按下他的脑袋:“机灵点。”

  沙僵速度飞快,冲破狙击防线闯入阵地只用了几分钟,九队再度卷入混战。流川干脆利落地拧断一只沙僵的脖子,再起身时突然晃了晃。下一秒手肘便被扶住了,仙道探出精神力飞快地梳理了一圈:“识海很不平静,哪里出了问题?”

  “……没关系。”流川推开他:“不影响行动就行。你找到他们的领头羊没?”

  仙道下巴朝前方抬了抬,希亚正和一只卡车大小的蜥蜴缠斗,在更远处有个黑衣人躲在两个沙僵身后,正紧张地观望战局:“那就是他们带来的向导。”

  流川与他对视一眼:“抓活的。”

  九尾狐潜行几十米,忽然现身疾冲而去,一口咬住蜥蜴的脖颈。那向导被转移了注意,立刻起身指挥着沙僵向他们攻来。

  很明显,他的级别并不足以对两个S+产生太大影响,被流川卸了肩关节按倒在地的时候,恐惧到整个人都缩成一团。有人掀开了他脸上的面罩——是非常年轻的一张脸。

  他们并没有从这人身上得到太多有用的情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口中的“伊卡大人”确实可以赋予普通人战力和精神力,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好运”,如果抗不过去,就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沙僵”,再由向导们驱赶着上战场当炮灰。

  “我什么都不知道……饶了我吧……”那年轻人哭得涕泪横流:“我、我可以带你们去基地,就在松针林那里,我现在就带你们进去……”

  流川回头看向队友们:“要冒个险吗?”

  仙道在整齐划一的点头中轻声问:“识海……真的没关系吗?”

  “有点感觉。”流川一向不会刻意逞强,他点点额头:“这里一直在动,但是不疼,反而特别想打架,我觉得没事。”

  “我们得建个精神连接,”仙道说:“一旦开打就有顾不上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精神链都可以安抚你。”

  流川被他轻轻贴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分开了,在原地愣了几秒。

  “你的图景很漂亮。”他眨眨眼睛:“等打完了,能不能让我再看一下?”

  仙道被他逗笑了:“当然可以啊,你想看多久都行。”

  “你也可以看我的。”流川很大方地邀请。

  “……啊?哦、好……”仙道顿了顿,差点没绷住。离他们最近的队友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队长你……”

  “嗯?”流川眼睛转了过去。

  “没、没事。”那人面红耳赤地摇头:这种哨兵求偶时的常用对话……队长还这么年轻一定不懂吧。

  

  虽说距离传说中的叛军临时基地最近,但跃空飞行还是用了将近半个小时,仙道盯着通讯兵沿途定时传送定位,行进途中还接到了湘北的信号。

  “狐狸,你们带的人够吗?”红脑壳的人在屏幕里一脸不赞同:“你那个死对头可不好对付,千万别硬抗。”

  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流川总是有种“看到这个人就手痒”的感觉:“等人够了,不知道又要多出多少战亡名单。不能让他们一直用普通人制造战争机器了,哪怕一时打不过,能拖缓进度也行。你们还是先解决自己的麻烦吧。”

  “我们很快就能收尾,然后就去与你们会和!”晴子出现了,笑眯眯地冲流川和仙道挥挥手:“Hi!保持联系,西区的信号最近很稳定嘛!”

  樱木点头赞同,与有荣焉:“洋平就是厉害。”

  确实,流川想起那个沉默寡言的西区首席机械师,与晴子隔着屏幕对视了一眼。

  初进战队时他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通讯器,在晴子醒来之后,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试着向神塔发求援信号——用流川曾经学到的,并没有随着失忆就忘记的一点救命招数。

  可惜刚刚成功便被拦截,西区如临大敌,生怕他们是潜伏进来的卧底,原本他们就对这俩“姐弟”十分提防。正准备要动刑逼供时藤真赶到,他刚结束了上一个任务,发现出了这事也很头疼。

  晴子一口咬定是她让流川在通讯器上设置了属于两人的私聊频道,他们的住处都有监听,只是想方便和“弟弟”的联系而已:“谁让你们总是针对他!”流川被她压着脾气,也不多说话,问就是“没错,我改的。”

  最后藤真把通讯器丢给了和他一起进来的小平头:“你看看,到底怎么个事。如果是对外发信号的,那也只能公事公办。”

  小平头个子不高,眼神却很锐利。他漫不经心地接过机器,摆弄了几下突然停下动作,抬起眼睛直直地看向流川和晴子。流川面上不显,脑子里已经算好了一旦对方发难,就挟持藤真再带上晴子逃出去的路线。

  “嗯,是内部私聊,改得也不对……就是没改对才会被你们拦截。”小平头漫不经心地把通讯器又递给了藤真。

  “你看清楚了?水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几人半信半疑,藤真“啧”了声:“不信他还能信你们?好了这事就这样了,但私改通讯器也不对,流川关个两天禁闭得了;至于你……”他看看晴子:“这个月都在医疗组干活吧,休息日取消了。其他的,还有意见吗?”

  各怀心思的众人齐齐摇头,就地解散。

  那个叫“水户”的人在半路上截住了他们:“找地方聊聊?”

  “我们心知肚明,没有什么私聊频道,你们的信号就是向外面发的。”一句话让两人同时紧绷,流川不动声色地向他靠近了些:“为什么你会帮我们说谎。”

  “……”水户沉默了一阵,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樱木花道和你们什么关系?”

  流川听晴子说过这个名字,还在想“这是谁”的时候晴子反问了一句:“你又和他是什么关系?”

  “改敌方频道,给友方传信号,如果今天西区的防御系统不是我做的,可能你们真能把位置传出去。”水户的眼神有些恍惚:“这个本事我只教过几个人,现在可能只有他还活着。你会这一手,十有八九是他教的。”

  “不妨我们坦诚点,”他摊开手:“至少我没有恶意,不然刚才如果我说了实话,现在,你们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我和他多少年没见了!”屏幕里樱木还在叽叽喳喳:“等到了西区,要跟他好好叙叙旧!喂,你们可要撑住,打不过就跑,知道吗!”

  “谁打不过?”流川翻了个白眼:“你等着吧。”

  宫城努力挤进来半个脑袋:“还是要小心啊流川,情报我请木暮前辈都传过去了,那家伙有点邪门的,萨肯极有可能已经被他灭了。仙道在,你们也别轻敌,知道吗?”

  “嗯,”流川点点头:“前辈放心。”

  “一碰到那家伙准没好事,”樱木骂骂咧咧:“这次绝对要……”

  画面“呲啦”一声突然扭曲了,尖利的电流声划过所有人的耳膜,屏幕布满了斑点,公频中声音嘈杂,通讯兵怀疑遇到了极端天气,紧接着飞行器开始震动起来。原本平稳的战队像石子投入水中,波动越来越频繁,如果遭遇沙尘暴风险会更大,流川果断下令全员降落,原地休整。

  降落之处却风平浪静,这片戈壁滩生长着形状奇怪的植被,干涸的水洼只剩了个底。九队原地整装,排查一圈也没发现异常,最后只能归于荒漠中莫名其妙的磁暴。流川来来回回探了几遍,决定继续前行:“越是找不到原因的事越有危险,抓紧离开。”

  警报器却突兀地尖叫起来,脚下贫瘠的土地像龟壳般一米一米裂开细微的缝隙,却不见震动也听不到异响。正当众人惊疑不定时,破土声同时在身后多处响起,随着低声惊叫,一个个周身裹着黄泥,面容模糊不清的“人”从地底飞速地钻了出来。

  “……什么东西!”距离最近的队员迅速给了其中某个一梭子,却被灵活地闪避开来。如果说之前的沙僵看着像褪了毛的猩猩,这东西就更像剥了皮的蜥蜴——仍有自带的精神力,不大不小,但足够让哨兵们头晕恶心。

  仙道观察了几秒,果断甩出一狙,那怪物被击中头颅之后,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众人暗暗松了口气:武器能打死就行。

  “要把带它们来的向导找出来。”流川说:“应该很好认。”

  他拖过之前俘虏的那个:“这是什么东西?操控它们的向导在哪?”

  那人被五花大绑了一天早就气息奄奄:“……我没见过这个……除非是大人、他、他又研究出了新的品种……我不认识……”

  塞万“呜”了声:“老师!我感觉到了!好像在那里!”

  流川还没来得及抬头,身旁的仙道突然动了。

  那瞬间几乎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冲出去的,一个呼吸间人就已在十几米开外。疾风般的身形之上,狮鬃水母奔袭的速度更快,两秒、甚至更短的时间,长长的触手就卷住了一只硕大的蝎子,并狠狠将它甩飞了老远。

  “!”被簇拥在怪物和随行士兵中隐匿很好的黑衣人猝不及防,在刀尖逼到眼前时急速后退,即便如此,仙道的刀还是挑飞了他的黑色面罩。一击不中,他不等那人震惊的高呼,举刀又狠劈了下去。

  那人慌忙躲闪,伸手抓了个近卫兵往前一挡一推,仙道来不及收刀,直接将那倒霉鬼砍成两截。几秒的时间足够他们打个照面,向导苍白阴郁的脸上闪过惊讶、慌张和仇恨:“是你!”

  仙道血溅满脸,并不接话,反应过来的向导指挥着怪物们一拥而上,还没等他再说什么,身侧突然传来刺骨的杀气,他被随从大力推开:“大人,小心!”

  脸颊传来刺痛,锐利无比的三棱刺瞄准了他完好的另一只眼睛,虽被躲开了,还是见了血。

  “你……活着!”伊卡晃了晃身子:“流川,你活着?!”

  哨兵冷冷地看着他,身后众人赶到,一拥而上与怪物缠斗成一团,仙道分出身来,顾不上叮嘱流川,也不管背后偷袭他的怪物,又向伊卡扑去。他甚少用这种不管不顾、玉石俱焚的打法,看起来目的只有一个:杀了这个人。

  好久没这么疼了,流川想。

  刺向伊卡的那个瞬间,从头顶到指尖同时传来无法抵御的疼痛,识海中似有黑洞般的声音在侵袭他的大脑:不可以攻击这个人!

  难怪所有人都叫我避开他,流川咬着牙,将三棱刺握得更紧了些。

  我偏不。

  伊卡手上邪门东西不少,躲起来滑不溜手,精神力又比前几年增进了许多,仙道被怪物拖住,一时无法得手。

  但加上流川就不一样了。

  被三棱刺穿过肩膀时伊卡痛吼出声,后仰挣脱的同时,流川也被猛地踹飞出去——原本是可以轻松躲开的进攻,如果不是此时五感已经脆弱到几乎没有屏障;几乎,所幸出发时仙道的精神连接帮他挡了不少攻击。

  仙道冲过来要接住他,流川在与伊卡错身而过时,一只冰凉的手指戳中了他的眉心。

  不疼,但他的识海顿时像地震般抖动起来。

  反侦警报再次狂响,远处天边似有黑压压的云层——叛军的飞艇赶到了。

  仙道扶住流川,瞪着再次躲进怪物群中的伊卡,恨得眼睛都要迸出血来。

  伊卡捂住肩上的伤口后退几步,看着流川笑了:“还好你没死……太好了……我们之间,总要有个了结的。”

  “你忘了,我就帮你想起来,想起多少就不一定了,不用谢我。”

  流川没理他,站直身体,拽住仙道仍然微微颤抖的手臂下令:“全员撤退,对方援军太多,分散了跑。确保安全再找机会集合。”

  怪物在伊卡身后聚拢,西区在大量的烟雾弹和闪光弹中飞速撤离。入舱之前流川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伊卡并没有追上来,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我等你来。”

  

  磁暴的干扰让飞行信号受阻,安全起见最好等信号正常之后再返程。兵不厌诈,流川和仙道的飞艇并没有逃到距离针叶密林太远的地方,他们选了最近的一块绿洲,面积非常小,胜在植被高大,此时又是黑夜,更便于隐藏。水又足够深,有地下河通往另一块水域。

  “你怎么样?”降落之后仙道便开始检查他的图景和识海,身体受的伤反而是其次,他最担心的是伊卡对流川的精神力攻击。

  流川脸色实在不好看,疼痛逐渐褪去,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感觉:“他说要帮我想起来,我的图景,似乎是被‘撬’了个口子。”

  仙道用精神力将他裹了起来:“还有呢,哪里不舒服?”突然疑惑地用手贴了贴他的额:“怎么这么烫,你……”

  “……”流川原本清明的眼神突然恍惚起来,他们本是相对跪坐的,流川推开了仙道的手,往后退了半米。

  “?”仙道不明所以,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放出了希亚,可阿九却始终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仙道一头雾水,也跟着向前探去,伸出的手却被流川打开了——力气不大,但挺疼,再抬头时,眼睛里只余一片乌压压的墨色。

  “到底怎么了?”仙道心里一慌,直接站了起来:“过来,让我看看图景哪里出了问题。”

  流川似是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一跳,短暂地愣了下:“我……有点热……不对……”

  仙道还没来得及试试他是否发烧,就见他整个人向后一倒又翻了两圈,竟然直接滑进了身后的深潭里。

  “喂!”仙道差点被吓岔气,几步冲到水边:“流川!”

  他的哨兵“哗啦”一声探出水面,似乎清醒了些,脸色却开始不正常的潮红:“好热!你走远点,我没事,不要管我。”

  ……仙道在空气中探到了流川熟悉的、此刻却躁动不安的精神力,回忆了流川这一天的种种反常,突然想到了一个荒谬的可能。

  “结/合/热?在这个时候?”

  大部分哨兵的第一次结/合/热都发生在他们成年前后,晚一点也有可能,或用药物抑/制,或在有“经验”的向导“帮助”下度过;之后大概会每隔几个月或者半年发作一次,只要时间稳定频率正常,并不会对生活有什么影响。

  流川满十八岁那年北区如临大敌,他身体刚刚恢复不久,属于又易伤又能打的典型,用药物怕伤身体,找向导……又没有合适的。赤木曾经半开玩笑地跟仙道提过,他们还真的考虑过向南区求援:“要是那样,你们早就认识了。”

  也许是成长期的身体吃过大亏,流川该来的结/合/热一直没来。合区之后仙道确实一直记得这事,去哪出任务都带着缓/释剂——两份,万一自己也被带进去了就很麻烦。不过不管是他们在一起的两三年,还是流川来西区的这几年,仙道仔细看过他的病历,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一直以为可能不会发生的,偏偏在此时此地,最不合适的时间,最贫瘠的地点,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仙道将手伸进冰冷的水里,狠狠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

  “水里冷,快出来。”

  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流川已经完全进入了一个“哨兵”的状态,他警惕地,浑身紧绷地伏在岸边,打量着仙道,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尽管知道这是正常反应,仙道还是心里一沉,这种时期哨兵的神志会逐渐模糊、安全感缺失、攻击性十足,并会本能地向视线内出现的向导寻求安慰,或者——占有。

  “来,到这来。”仙道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还是他出发时自告奋勇用小刀帮他削短了,只是发尾还有些长,一缕缕贴着修长的脖颈,像蜿蜒的水蛇。

  流川没躲,直直地盯着他看,仙道又把声音放软了些,并且悄悄释出一点向导素:“让我帮你,很快就不难受了,相信我,好不好。”

  下一刻他被重重地撞到了粗糙的沙砾上,流川从水中跃出,整个人扑了上来,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仙道轻轻地叹了口气,流川冰凉的衣物下,体温高得像要燃烧起来。

  他将神经元伸展拉满至极限,在天地间布了一道密不可进的屏障,随后用手卡住流川精致的下颌,稍稍用了点力,将那张潮红的、小小的脸抬了起来,四目相对间,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小枫,我是谁?”

  流川的眼睛雾蒙蒙的,看起来已经不太清醒了,却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瞪了仙道一眼,随即侧过脸,给他的虎口留了个工整的牙印。

  “是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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